海百合輕輕在水裏蕩漾開來，散發著淡淡的清香。

愛麗絲拿起長柄勺攪了攪再推給珀爾：“可以喝了。”

“嗯。”珀爾輕輕地應了一聲，雙手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：“很好喝。”

“那就好，”愛麗絲含笑應下，自己也拿起杯子喝，“上次你化了腿，就匆匆走了，我還沒恭喜你呢。”

化腿也是件值得祝賀的事？

珀爾垂著眼睛，睫毛顫了顫，對於她來說這確實是，但是愛麗絲應該不知道她的情況吧。

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，會記掛她這個在偏遠星球的小小人魚？

如果這是真的……

珀爾偏過頭看了看對面的女公爵一眼，愛麗絲也似有所感擡頭地看她：“嗯？”

聲音略低，上揚的尾音恰到好處的表達了她的疑惑。

“沒什麽……”珀爾欲蓋彌彰，被水嗆到，“咳咳咳咳……”

愛麗絲起身，將手伸過來為珀爾拍背：“怎麽這麽不小心，都這麽大了……”

她突然收了聲——這個動作太親密了，僵住的手停在半空，愛麗絲猛地轉過頭：“沒事就好。”

珀爾：“……”不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好嗎？你的手都忘了收回去了！

愛麗絲：“喝水喝水。”

兩人再次陷入默默無言的喝水狀態。

珀爾輕輕地嘆了口氣，雖然兩人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，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和愛麗絲多說話，想要……再親密一些。

“公爵大人，雲海星……是個什麽樣的地方？”

愛麗絲看著珀爾，眼裏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愕然。

珀爾沒有錯過，她急忙補充道：“我想，我大概以後會去那裏讀書吧？我可以向您先了解一下嗎？”

這個問題很奇怪嗎？

為什麽愛麗絲半天都沒有回答，珀爾心裏惴惴不安，自己是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嗎？

她仔細地再將自己說過的話回想了一遍，實在是找不到有什麽敏感點。

“雲海星……是個很美麗的地方，”愛麗絲沈默良久，說道，“很適合人魚居住。”

那裏已經沒有人魚了。珀爾在內心默默補充，正常跳動的心臟不正常地顫抖。

“那裏都是海，海很大也很漂亮……”愛麗絲陷入遙遠的回憶，慢慢說著話，過去的畫面就像畫卷一樣在她眼前展開。

愛麗絲說的是以前的雲海星的景象吧，珀爾低下頭，雲海星重建工程她還是了解的，是愛麗絲一手主導的，這是她的成績，為何她不說呢？

任何一個政客有這樣的政績，都會把這個當做政績，像孔雀開屏一樣炫耀才對。

愛麗絲果然與眾不同。

珀爾的心臟一陣猛烈的跳動，臉也不正常的紅了起來，耳邊只剩下愛麗絲的聲音，恍若隔著雲霧傳來，隱隱約約，恍恍惚惚。

“珀爾，珀爾……”愛麗絲叫她的名字了呢，聲音真好聽。

珀爾神情恍惚，忍不住想靠近聲音的發出者，她側過身子想離愛麗絲更近些——

等一下！

猛地坐直身體，珀爾簡直下想以頭搶地，自己在做什麽啊！！！

“珀爾……”女公爵的神情難辨，她叫著珀爾的名字，似是欲言又止，有話要說。

“愛麗絲……我……”珀爾心口一陣心悸，猛烈地絞著，她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，可現實是她卻什麽也做不出來。

愛麗絲目光溫柔如水：“珀爾，如果你要來雲海星，有什麽需要，可以同我說。”

我想要什麽？我需要什麽？

珀爾捂著心口問自己，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親近愛麗絲。

這是錯的，珀爾，你忘了雲海星事變了嗎？

她這樣對自己說，前車之鑒，引以為戒。

……而且，愛麗絲也不會喜歡她的吧，這樣的自己，和以前雲海星的人魚有什麽區別呢？

要是它和愛麗絲真能成，藍星就是下一個雲海星了吧。

……

帝王星。

秘書長格登禮貌地敲了敲皇帝陛下書房的門。

“進來。”裏面傳來皇帝低沈喑啞的聲音。

格登邁步進去，先行了一禮再進行匯報：“愛麗絲公爵那邊傳來消息，由於文森特伯爵的私自逃走，激怒了‘骷髏團’——他們現在不打算放人了。”

皇帝皺起眉頭，他已經步入晚年，一張臉再怎麽仔細保養也免不了會有皺紋，此刻他皺眉，整張臉就像老樹皮一樣滿是皺紋：“怎麽回事，文森特那邊說，是愛麗絲收了錢不放人。”

格登抿唇一笑：“這個麽……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。”

皇帝遞了個眼神過去：“你怎麽看，實話實說，不要有顧忌。”

“我個人……我是不太相信‘骷髏團’錢沒拿到就放人的，一個是這不符合‘骷髏團’以往的做事風格，一個是——”格登笑了起來，“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好事——沒有錢也能辦好的事。”

皇帝點頭：“說得很有道理，你是說文森特在撒謊？”

格登：“我覺得也不可能，他沒有必要這樣得罪愛麗絲公爵。”

兩個都不可能，那就只剩下一個——“骷髏團”欺騙了文森特，讓他誤會愛麗絲。

皇帝不再說什麽，格登微微靠近一些距離，說：“‘骷髏團’是故意扣押太子殿下的，我們要……”

“朕也不知，”皇帝揮手，打斷格登的話，“這件事既然是交給了愛麗絲公爵處理，我們就要相信她能把菲利普救出來才是。”

格登：“陛下說得是，而且西瑞爾殿下也去協助了，相信太子殿下很快就能平安歸來。所謂兄弟齊心，其利斷金，這段日子，他們兩人都不在，陛下都忙了很多，要是他們能回來，想來陛下也會輕松很多。”

皇帝臉色晦暗不明，他沈默了一會才道：“有些日子沒見到他們兩個了，還是怪想他們的。我真是老了……”

格登笑道：“陛下怎麽會老，跟著您處理政事，我這個年輕人都比不上您的精力。”

“你就是會說話，”皇帝瞥了格登一眼，眼尾已經變成一扇魚尾，揮手讓他退下，“行了，下去忙吧，免得回頭又要加班。”

“是。”格登笑容滿面退下，門一關，嘴角下彎，恢覆了面癱狀。

厚重的木門關上了。

書房的隔音功能很好，完全聽不到外面的聲音，門一關書房就是一片死寂。

皇帝從一堆資料中抽出一張紙片，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數字。

雲海星的稅務有異。

皇帝閉上眼，手指不斷叩擊桌面，由於雲海星重建工程愛麗絲抵押了不少家族財產，故而，整個戴維斯星域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向中央交過稅收了。

至今戴維斯家族還有不少金銀古董被存放在銀行——愛麗絲承諾收到稅收就會將他們贖回去，這些抵押，都是拿戴維斯星域的稅收做保證的。

當初中央財政一分錢都沒有出，雲海星重建工程是愛麗絲傾家蕩產做出來的。

而進，愛麗絲還沒有完全將這些東西贖回去，強硬要求她交上稅收似乎說不過去。

雲海星現在的經濟發展勢頭很好，帝王星的不少貴族都喜歡往那邊跑。

要說稅收不高，那是騙人的，可愛麗絲的每次報告都說只能勉強維持——遷躍點的維護升級，還有新的遷躍點的修建，空港維護，還要養一大批的技術人員……這些都是要錢的啊。

抓不到什麽錯處，雲海星每年的財務報告也做得很漂亮，挑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。

——除了開支太大，實在沒有餘錢給中央。

皇帝很是氣悶，盯著雲海星的財務報告看了許久，仍舊看不出什麽門道來，整個人反而更加疲倦。他微微地嘆了口氣，有時候是真的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啊。

那兩個孩子，皇帝的思緒飄到了遙遠的藍星，要是菲利普真的出了事，他百年之後的選擇就只有一個了。

西瑞爾那個孩子……鋒芒太過。

要是菲利普真出了事，他就不得不選擇西瑞爾，到時候他怕是不會讓自己好過。

皇帝的目光逐漸冷了下來，還是應該給愛麗絲些壓力啊，雖然他們訂過婚，但都解約了……應該是鬧掰了吧。

——還是得搞清楚才行，要不然他年歲漸大，西瑞爾年輕氣盛，他恐怕是難以制約。

邁著標準的步伐，格登一路表情平靜地走到自己的辦公室。

他坐下來處理了一會事務，見沒人打擾才從抽屜拿出另一個終端：陛下開始催促太子的營救情況，建議盡快完成。

消息發出後，他獨自靜坐了一會仍舊沒有等來回信，忍不住焦躁地圍著辦公室走了幾圈，見仍舊沒有消息又耐著心思處理了一會事務。

等到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，他再次發送一條消息：皇帝最近對雲海星財務狀況特別關註，請註意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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